OUR TIMES


光陰荏苒,
再次下筆竟已過了三百六十五天,
沒想到要在前所未見的風暴裡迎來你的生日。

一直無意荒廢這裡,
不過積下的遊記越來越多,
拍過的照片未及細看,
起初純粹是俗務繁忙,
後來是城市自一九年起的運動,
經歷了多少個無眠、憤怒、悲傷、焦慮、抑鬱的夜晚,
長期緊張的精神大概稍一不慎就會崩解,
精力稍足時又將心力投放到更有意義的地方,
不論是自己又長一歲,
抑或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俱無心又無力留下甚麼印記。

黎明未到,
黑暗依舊之時又迎來疫症,
從前常思考死亡,
然而當死亡如此靠近,
卻發現知識與哲語均無能為力,
沒有人能逃離名為恐懼的黑洞,
然後想像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
我的遺憾會是甚麼?

記得中學時期到奧海城看的智能叛變,
機械人根據存活率選擇拯救主角而放棄女孩,
自此確信人的生命是有優次的。
每當想起運動以來殤逝的年青人,
還有付出無比沉重代價的抗爭者,
一方面覺得中年人沒有貪生畏死的資格,
另一方面倖存者的愧疚揮之不去。

從前覺得二十五歲後再沒生機,
要不自我破滅,要不世界毀滅,
幻滅過後,
沒想到二十八歲前能偶遇曙光,
又竟然敢在三十歲前脫離舒適圈。
年歲增長,一切卻依然無法預計,
本來對城市早已絕望,
卻又迎來前所未見的運動,
重新發現原來這麼多人真正熱愛這片土地。

突然有點回味八個月前在英國的短暫時光,
Simon and Garfunkel的樂曲、教會為香港的禱告、廣場的街頭表演、
草地的質感、Bloomsbury樹梢下的陽光、旅館的風扇、IOE的平和、
國家美術館莫內的畫、大英博物館的天花、自然歷史博物館的月亮岩......
最初是為了悼念二十一歲以死明志的女學生而下筆,
後來的八個月犧牲的抗爭者不計其數,
有名字的,沒有名字的,
都成了依然活著的我們無可或缺的一部份。

唯爾寂靜,輕聲永存,
如果真有一個如我們想像,和平安寧的天國,
能讓那天到來後我們在那裡跟在這場運動殤逝的他們重逢,
那麼死亡或許真的並不可怕,
那麼缺失的意義或許能找到答案,
那麼他們將不再孤單,
而此刻對倖存的我們而言,
或許只需要儘可能捉緊珍重的人的手,
無論日月,不論晴雨;
繼續前行,直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