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爾



OVERTURE.
北島說,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不是我不關心政治,
而是自高鐵撥款、五區公投、國民教育、香港電視、新界東北、雨傘革命後,
更多的咬牙切齒怒目金剛,
只是令人更窒息和精神靡萎。

我感謝和支持抗爭者,
但同時疑問這地方是否值得他們不顧一切地守衛、吶喊、以至對牛彈琴。
聽過許多遍香港已死,
但香港不是自一九九七後經已死亡嗎?

時代有其精神,
可以是悲歌,
也可以是破滅。
但我是個悲觀主義者,
我只能為後來者惋息悲嘆不平,
但我對他們的絕望和痛苦一無所知,
因為我仍在窩囊的活著。

I.
師弟那時跟我說「見山還是山」,
多年後我才真正領略這句話。

Debunk後的世界是悲涼的:
面對結構,
人是無力的,
清醒的代價就是痛苦,
而沒有出路。

伏爾泰說過"We shall leave the world as foolish and wicked as we found it",
那時的我不可能同意,
可多年過去,
現在世界於我只是意志,
Life is but a walking shadow,
如此盲目,如此喧囂。
而那時的我,
才不過二十一歲。

II.
兩年就此過去,
當天的血與淚已經煙消雲散,
剩下的只有日常生活。

所謂的公民醒覺也許是痴人說夢。
從剛有互聯網的一九九七,
到今天資訊科技的無遠弗屆,
與其說他們尚未醒覺,
不如承認他們默許今天的時代。

城市太焗促,
平常人都會想尋找出口。
可誰都有包袱,
是以人是輕輕的來,
但只能沉重的走。
三十年是段不短的時間,
但時間對成年人是奢侈的。

然後很快會走到歷史的十字路口,
猶如所有曾經光榮的帝國終歸衰亡一樣。
我衷心祝福那些已經離開的,
但願你們不再回來,
因為桃花凋零而人面全非,
無論是如何真實,
也未免太過殘酷。

III.
自兩年前的九二八及之後的七十九天,
曾以為已從無力的漩渦抽離,
卻發現只要仍在社會,
不論是嘗試說服或是被說服,
政治生活始終是無法逃離的。

那年思潮常如潮湧,
對理論的飢渴、
對善惡的果斷、
乃至對正確的偏執,
說是人之為人及我之為我,
實在也不為過。

但這是俗務繁重的年頭,
友人說開始懷疑人未會因理想而滿足,
仍然要不停分心。
我看到的只是不斷收縮的格局,
仿佛殊途同歸就是指定的劇本。

生活或許沒有逝水年華的詩意,
可我還記得那年在橋下看到的那句「不要放棄改變世界」。
我跟友人說過哲學家應該追尋真理,
Emancipation不應只是理念,
知行應該合一。
然而日光之下確實並無新事: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
已行的事後必再行。

我問,
如果世上真有一塊能參透所有事物、道理、觀念的石頭,
又有誰能承受檢視它的後果呢?
經驗世界並不完美,
可能自創世之初就是千瘡百孔。
或許離真相仍然很遠,
世界充滿聲音和憤怒,
而大多時間盡是一片虛無,
白晝的光,
可能永遠無法充份了解黑夜的深度,
但最少在想像裡,
星球的某處會有永恆。

二十九歲,
不再談得上年輕,
但仍深信我依然是主體。
年華易逝,歲月無聲,
就以此作為註腳:
唯爾寂靜,輕聲永傳。

唯爾寂靜,輕聲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