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EADER


「十一月的英格蘭小鎮,夜來得特別早,街燈也特別暗。與老師走在街上,馬路沒有幾個行人,遠方的郊野一排杏樹,像許多隻合十的枯掌,向滿天的繁星禱告。幾盞汽車的車頭燈在一層薄霧中出示著,像幾頭史前怪獸的眼睛。我第一次感覺人生的淒苦和孤獨,而那種無邊的冷寂,卻不令人哀痛,倒令人淒然清醒。

十一月的英國,為我帶來某種頓悟,我開始愛上這個季節。在大學的那幾年,無論校園的宿舍和學院有甚麼活動,我都喜歡在十一月抽它一個週末獨自旅行。第一次去愛丁堡也是十一月,走出火車站,才下午五點鐘,但見天灰地暗,路人行色匆匆,我獨自一人,走過火車站外的橋頭,遠眺那座傲峙在山嶺上的著名的古堡,想起詩人艾略特的《荒原》。我一個人在街上,穿一襲長衣漫步了一個黃昏,經過一家戲院,買票進了場,記得那齣電影正是《飛越瘋人院》。一個人看電影,是那麼興味盎然。今天,我再也沒有那一份孤寂的激情了,在香港我討厭一個人走進戲院;但是那時候,我懂得享受獨處,我是我自己的國王。」
──《擁抱十一月的幽冷和孤清》